有一句说“翻译之难”的象征性话,叫“翻译家都是叛徒”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么说两种语言的人的情感,根本就无法传递了。不过,要把一种语言准确译成另一种语言,的确不易,其中细致微妙之处,不可言说。当下就有一个例子。
话说有一位从美国归来的教授,在自己学术简历中,把一个英文词翻译成“研究院”,把另一个词译成“院士”,这样,他就成了美国某个研究院的院士了。尽管英文是相同的词,但是一词多义,你那“研究院”实际上应该译成“协会”,而“院士”应为“成员”或“会员”。如此问题来了——究竟怎么翻译呢?翻译者是译给读汉语的人看的,就应该把包括英语在内的外语,翻译得切合这类人对被译概念的准确理解。比如hotel,当译成“招待所”或“客栈”之时,绝对不会把它理解成有总统套间的“希尔顿”;而当你译作“酒店”之时,也不会把它当成“阳谷县武家旅馆”之类供平民旅客租居的地方。
关于“研究院”和“院士”的翻译,也颇有趣。目下中国有女士、护士、院士等称谓。一般人都知道,“院士”乃指具有最高学术水平和成就之人,这是被中国科学院或工程院授予的崇高学术称号。既然是“院士”,也该有一个相应的“研究院”,否则驴唇不对马嘴。严几道谈翻译之时说:“一名之立,旬月踌躇。”比如把kiss翻成“接吻”还是“亲嘴”,要视语境而深思长考呢。
成员、会员,还是院士?所以本例不是一个翻译问题,而是心态问题。纯粹翻译问题,比如把“斯库德”火箭译成“飞毛腿”导弹,当与不当,均可研究. 语言学家皮厄士说:“某种对某人来说在某一方面或以某种能力代表某一事物的东西,即符号。”话挺拗口,简单说,就是某种符号可以代表某种人,譬如“院士”代表“有最高学术水平之人”。这又使我想起另一位语言学家索绪尔的话:“意义其实是被语言创造出来的。”在中国,真的院士受到广泛尊重,所以你如能胡乱给自身贴上一个“院士”称谓,比如让它经过一个“翻译”的门槛儿,再为我所用,则其相应的意义,也就滚滚而来了。不谈别的,即说受尊敬程度吧,一位张姓先生如果是院士,我们会叫他“张老”,如果是一般人,我们就叫他“老张”。
此前,还有自己把在外国某个机构的“常驻经济师”译成“首席经济师”,把“助理教授”干脆简单译作“教授”的呢。好像,真有所谓“私人语言”这种东西,而在两种语言之间,自己爱怎翻译就可以怎么翻译似的。为什么会有这现象呢?邓正来教授说,这“是我们的教育体制和学术体制对这种东西的需要而导致的”。换言之,那位先生也是投其所好啊!眼下,就很有一些学术机构老在比谁的院士多呢。可院士并不是拔苗助长而能够成就的,所以就出现“翻译院士”了,不足为奇。